三月二十四日,凌晨二點十二分,爺爺走了,爺爺剛從亞東醫院的救護車裡面被運送出來,地點是在鄉下的大廳。

  三月二十三日晚上,我先在家裡弄電腦弄到八點,無外乎上上網、打網誌,老妹突然打電話給我,要我載她回家,我只好去醫院,順便看爺爺...其實我本來想九點再過去。
  到醫院「10D08」病房,剛進門就看到老妹、小姑姑跟大伯正在看著爺爺,我就這樣跟著一起看顧。
  爺爺睡得很沉,叫也叫不太起來,但他還是聽得到我們在說話,我們叫他他也會回應,只是很虛弱。
  之後我才知道,爺爺這時候已經重度昏迷了。

  九點鐘,大伯母跟冠臻哥來了,拿著大伯的衣服來給大伯換洗,於是大伯去沖澡,我則跟冠臻哥跑去買飲料,剛進電梯還剛好遇到我爸。
  買完回來,開心的喝著飲料,就這樣開心的聊著天。

  十點鐘,我、我妹、小姑姑、大伯母、冠臻哥一起回家,準備明天再來看爺爺。

  我一回到家就打開網誌,開始繼續紀錄探視爺爺的狀況,還有我的小說。
  就這樣弄著弄著,不知不覺,已經十二點了,就在我剛把打完的文章PO好後...電腦突然黑掉,四周也沒了燈光。
  該死,居然停電了,時間是十二點零七分,我很猶豫到底要不要睡覺,因為我不累,就在我還在思考的同時,電來了,停電的時間大概只有前後十一分鐘。
  我又可以繼續打我的網誌。

  時間十二點五十三分,老爸電話突然打來,我心裡緊張了一下,並暗暗驚呼道:「不會吧!」
  我電話一接起來,老爸的聲音就焦急的傳出:「趕快叫婆婆起來,東西收一收,要回新竹了。」其實當時我還搞不懂老爸話裡的意思,我想說應該只是變成回去新竹渡過餘生吧,因為治療無效了。
  就這樣,我還跑去洗澡。

  洗到一半,突然有人在敲浴室的門,是老爸,他問我幹嘛,我說在洗澡。
  他就焦急的對我說:「都什麼時候了,還洗澡,快一點阿!」我趕緊衝出浴室,頭髮吹一吹,然後就跟著我爸的車衝回新竹。

  奶奶在車上一直憂慮,對著我爸說:「我就跟你們說過了吧!就是這兩天了,還不聽。」
  我爸只好答道:「阿我們不是一直在注意嗎?不然怎會爸情形一不對我們就知道了。」
  然後奶奶就沉默不語。

  這一路上,我本來並沒有什麼傷心的感覺,只是非常的焦慮,不知道爺爺現在怎麼樣了。
  但愈想,就愈難過,爺爺還剩下多少時間阿?

  嫣然,我爸又說話了:「十點多的時候,摸他額頭,就已經有點冷了,現在救護車應該已經上高速公路了。」什麼,那不是我們剛走不久後!?
  我突然意識到事態非常的不妙。
  「不會吧!?」我心裡再一次的驚疑。


  這一夜,是雨天,陰雨綿綿。
  高速公路上車子並不多,天空也是黑壓壓的一片。
  唯有兩旁的路燈跟地上的貓眼石依舊忠心的亮著。

  雨刷的聲音,刺耳的來回括動著。
  車內則是一片的沉靜。

  奶奶該是最焦急的,我爸只是專心的開車。
  我跟我弟不斷的眺望窗外景物,我妹則在閉眼休息。

  風聲、雨聲在這樣沉寂的氣氛中是那麼的吵雜,車裡跟車外分明成了兩個世界。
  狂風暴雨似乎不希望我們這般的寧靜,他們幾欲破窗而入,打破車內的安寧。
  我的手愈抓愈緊,仇敵的手似乎不斷柔捏著我的心,讓我幾乎透不過氣。


  剛下高速公路,進入關西,車子的方向開往我的故鄉。
  出關西,車子進入前往故鄉的主要幹道。
  大概開了七分鐘吧,眼前忽然出現一部車子,車頂上紅光閃爍。

  奶奶問道:「是那台嗎?」我感覺到奶奶心裡的焦急。
  我爸則回道:「對啦,這麼晚了還有救護車,應該就是那台了吧。」

  我們竟然追上了救護車,但救護車並沒有發出聲音,據我爸說是怕夜晚吵到別鄰居,所以才把聲音關掉。

  眼見老爸的車愈開愈靠近那輛救護車,我的心整個扯在一起。
  四周的聲音頓時停頓,我的眼裡只有那一輛我們愈來愈靠近的救護車。
 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,我不敢置信的望著那輛救護車。

  「爺爺就在那裡。」我心裡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在吶喊著。
  距離不斷縮短,就在我們跟救護車擦身而過的同時,我眼睛往救護車的車窗一望。

  「大伯。」我很確定,那是我大伯的背影。
  我的心彷彿在這一剎那被撕裂成了兩半,淚水不斷的奪框而出。
  然後我爸的車,就不斷拉遠我們跟救護車的距離,直到轉進山路後,我的視線被蜿蜒的山路所阻隔。

  車子駛扺鄉下的古厝,還在車上就看見好多人都站在屋簷下,陰雨依舊。
  「媽。」這是大姑的聲音,她哭得很用力,把奶奶接下車後,就抱著奶奶用力的哭泣,奶奶也是滿臉的淚水。
  旁邊站著松哲哥、雲涓姊,還有小姑一家,冠臻哥本來已經回龍潭,他就直接從龍潭過來。

  焉地,救護車也到了,我目光的焦距就這樣定在救護車裡面,車門則被醫護人員緩緩打開。
  「快點,拿雨傘阿。」一位叔叔焦急的吼著,我趕緊拿了把雨傘,接繼爺爺進入大廳。
  爺爺臉上依舊戴著氧氣罩,身上蓋著棉被,坐在擔架上,直接被抬出救護車,不知生死。
  接著醫護人員很快的將爺爺身上的氧氣管、輸血的插管、插在右邊鼻子裡餵爺爺牛奶的維生器通通拿下。
  大伯看著大廳的時鐘緩緩的說道:「二點十五分。」另一位醫護人員則看著自己的手錶:「二點十二分。」
  我大伯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:「對啦,是十二分。」然後就無語的看著爺爺。
  起初,我還以為那是指救護車抵達鄉下的時間。
  「爺爺到底是不是還活著阿?」我在心裡不斷的疑問,我想找個人趕快問這個問題,但是我不敢問,這個場合也不該問。
  於是,叔淑伯伯們趕緊幫爺爺脫下衣服,整理爺爺的衣冠,至此我才有機會終於可以碰到爺爺。

  「爺爺的身體是溫的,所以爺爺還活著囉!?」我在心裡不斷的想著。

  他們幫爺爺穿好五層衣服,最外面一層是西裝,然後幫爺爺穿上皮鞋,鞋底還有黏紅色的紙。
  弄完了之後,又有另一批人來了,我知道...那是葬儀社的人,他們在爺爺的四周架起了黃色的惟幕,最後用兩層刻滿經文的黃布幫爺爺蓋上,至此我終於知道...

  爺爺走了。





  這不是真的...





  徹夜,小孩子們坐在爺爺的遺體前,燒著經紙,大人說...火不可以滅。
  大人們則在討論爺爺的後事,期間還不住的爭執。

  所有人都很難過,我就這樣燒著經紙,直到天明,我感覺時間是過得這樣快。
  清晨五點半...打雷了,整夜的雨水,整夜陰暗的天空,此時竟然開始打雷。
  我爸說,這是今年的第二次春雷,剛好在爺爺走的當天打雷,這是好事。

  六點,我終於撐不住了,就跑去睡覺,但也才睡兩個小時就醒來了。
  大概中午吧,冰櫃送來了,他們把爺爺抬進冰櫃,讓爺爺就這樣睡在裡面。

  吃完午餐後,就是一連串的儀式...那個鎖吶的聲音,很吵。
  我不懂,爺爺都走了,為什麼還要讓爺爺這樣的不得安寧。
  一連串的儀式,又拜又跪,我不懂,為什麼不讓爺爺生前可以活得更開心,反而要在爺爺死後弄了一堆繁文耨節,這樣,有何意義。

  最後,我獨自一人坐在冰櫃前看著爺爺,我覺得,爺爺只是睡著了,那層冰櫃無法阻止我看爺爺的視線,爺爺睡得是如此的安穩,他不需要用力的喘氣,他終於可以安靜的休息。


  神阿,當我看著我的家人,我似乎了解了自己的使命,但我感覺,我的心好像跟著我爺爺死了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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